一、案情介绍

2020年12月2日，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发布《浙江法院个人债务集中清理（类个人破产）工作指引》，作为进一步探索和开展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制度的参考。通过个人债务集中清理进行集中清偿，为“诚实而不信”的债务人松绑，给予其相对宽松的制度出路。

2022年6月15日，A法院分别裁定受理债务人姜某某等三人个人债务集中清理案，并分别指定浙江星韵律师事务所担任姜某某等三人管理人。案涉债务人为姜某某夫妇及其子女。姜某某夫妇办企业多年，因公司经营缺乏资金，为维持公司经营，以公司或个人名义（包括其子女）向外借款，并由个人或公司相互担保。之后，公司经营不善破产，由此形成因个人借款或为公司提供担保而产生的多笔债务。

在债权申报期内，有30余家债权人向管理人申报债权。经管理人审核，分别认定债权金额1.58亿元、1.66亿元、0.70亿元，其中包括3家银行、1家小贷公司、1家担保公司。

二、案件难点

难点一：需债权人一致同意表决规则

根据上述工作指引第40条规定，债权人会议可以探索采用双重表决规则等方式，即首先由全体债权人一致同意通过一项表决规则，然后再根据通过的表决规则对财产分配方案等事项进行表决。案涉债权人达30家，债权体量相对较大，且包括需报请上级行审批的银行债权人，债权人一致同意的难度非常大。

难点二：需激发债务人尽可能筹集偿债资金

对债权人而言，虽然债权经执行未能受偿，但如果没有达到心理预期，则情感上不会认同。对债务人而言，高额的债务已经无法全面清偿，如果没有新的出路，则只能“破罐子破摔”。为平衡双方的利益，需激发债务人尽可能筹集偿债资金。

难点三：如何拟订债务人财产分配方案

根据债务构成情况，存在二人或二人以上的案涉债务人系同一笔债务的债务人的情形。如分开计算和清偿，则债权金额达3.94亿元。对该等债权如何处理，需要在债务人财产分配方案中予以合理安排。

三、办理经过

自法院指定后至第一次债权人会议召开时，管理人重点做好了以下工作：

1.积极与债权人沟通

管理人在工作中注重与债权人沟通，听取债权人的意见和反映，并积极释明表决规则的意义，双方建立了良好的沟通渠道。

2.释明个债清理制度价值

管理人在会议资料中引入了法院编制的个人债务集中清理程序介绍，使债权人对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制度有了了解。

3.充分披露债务人信息

债务人的“诚信”是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制度运行的前提基础，管理人通过调取债务人移动支付流水、浙里办app个人信息、债务人银行卡交易流水、向法院申请调查令调查等途径，充分调查了债务人的基本情况及财产状况，在债权人会议上进行了充分披露，并设置了问询环节，由管理人及债务人及时回复债权人的问询事项，法院也在债权人会议上对债务人的财产状况进行了重点核查，使债权人充分掌握了债务人的信息。债权人纷纷表示债权人会议信息披露详实，由此为程序推进打下了良好基础。

第一次债权人会议对《债权人会议表决规则》进行了表决。经表决，26家债权人赞成，3家债权人反对，1家债权人未投票。经法院指导，管理人向投反对票的债权人发送了《二次协商函》，着重说明了个人债务集中清理程序相比于强制执行程序的有利之处。经多次沟通，投反对票及未投票的债权人进行了二次表决，一致同意通过了《债权人会议表决规则》。

在后续制定《债务人财产分配方案》时，管理人重点考虑了以下事项：

1.参照合并破产模式

因案涉债务人为家庭成员，在财产上较难以区分，故将三债务人财产合并在一起分配。因债权存在重合的情况，重合债权仅按一笔债权参与分配。

2.不设置行为考察期

为有利于债务人积极筹集偿债资金，对债务人不设置行为考察期，同时也对债务人行为进行了限制。如债务人未按时支付偿债资金的，则管理人或债权人有权向人民法院申请恢复对债务人的执行程序，以督促债务人履行之后5年偿债资金的支付义务。

四、案件结果

第二次债权人会议表决通过了《债务人财产分配方案》，第一次分配已完成。经过个人债务集中清理程序，在债权人的谅解下，激发了债务人积极筹集偿债资金。如后续偿债资金按期支付，则可以使债务人从债务的锁链中解脱出来，获得新的生活机会，实现个人债务集中清理程序所追求的功能价值。

五、办案心得

1.让“诚信”看得见

在个债清理案件的办理过程中，管理人应通过尽职调查确定债务人的情形符合“诚实而不幸”，并且通过向债权人会议充分披露债务人信息，让“诚信”看得见，使债权人在情感上达到高度认同。

2.以发送《二次协商函》方式开展二次协商

在一致同意规则下，如何推动二次协商也是管理人需要考虑并解决的问题。在法院的指导下，管理人在本案中通过发送《二次协商函》方式开展了二次协商工作，以此作为切入点，最终取得了债权人的理解。

六、附件（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制度简介）

债务与人类社会本身一样古老，它是保证社会经济生活联系的重要链条之一。基于债务本身风险的不可避免性，人类历史上很早就开始探索个人债务集中清理问题。在个人破产制度的演进中，经历了从对债务人进行监禁、砸烂破产人的工作台到单纯的破产清算、破除对破产人的羞辱的过程，直至今日允许债务人利用重整、更生、自愿整理等各种程序获得新生，最终确立了现代个人破产制度。

通过债务人自行申报、接受债权人质询、人民法院依职权调查核实、管理人调查核实等措施，将“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义务”的债务人与“诚实而不幸”的债务人予以区分，在对前者强制执行的基础上，给后者以相对宽松的制度出路。

债务人的“诚信”是制度运行的前提基础，如债务人有恶意逃债等不诚信行为，则集中清理程序将不予启动或及时终止。通过实施个人债务集中清理，反向助推执行制度回归“强制执行”本位，从而实现各自制度的功能价值。

作者 | 朱乃一